纽时:每一盘番茄炒鸡蛋 都是一个华裔移民的怀乡故事

【博闻社】饮食,对于远离故土的人来说,大概是最能帮助建立起故乡情怀的吧。纽时这篇专栏文章,则透露出移民后代对前辈在新世界开创家园的一份致敬之情。

作者过去两年,我一直在撰写这个有关移民及其食物的专栏。在此期间,我和许多人一起做过饭,有用解剖刀给鸡肉去骨 的菲律宾护士;在同一个盘子里吃饭、以强调对彼此责任的一家塞内加尔人;一位试图通过分享实打实的甜美滋味来减轻离婚痛苦的墨西哥冰棒制造商。还有一位制 作pierogi(一种类似饺子的半圆馅饼——译注)的斯洛伐克大师,在动身去美国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打开畜栏的大门,将她的动物放生;一名波兰素食主 义者学习如何做bigos炖肉,只为分享母亲的菜谱;一个巴勒斯坦家庭通过每晚吃感恩节食物实现自己的美国梦。

作为一名作者,在撰写这些专栏时,我为他们能将这些故事托付给我而感到荣幸。而作为中国移民的后代,我写这个 专栏也是在向自己的写作对象致敬——就像我对自己的父母那样——因为他们承受着在两个世界之间生活的负累,在找到立足点的同时,还不得不在自己的过去和现 在之间搭起桥梁。

我一直在思考这点,因为这将是我为这个杂志撰写的最后一篇专栏文章——另一个梦想计划在向我招手,我希望你们会很快听到它的更多消息——同时也和番茄鸡蛋有关。

几周前,我突然特别想吃中餐里的番茄炒蛋。这道菜肴有酸甜美味的番茄汁液裹着轻炒的鸡蛋,会激发全身的愉悦 感,让你很容易就快速吞咽下许多米饭。我在唐人街工作的时候,这是那个社区的4美元餐车售卖的主打产品。再往里面加入牛肉,就是小时候我弟弟最喜欢的一道 菜。这里的“最喜欢的一道菜”是指在他在人生的头八年里,这基本是他唯一会吃的食物。(以至于有一次,为了某种显然只有混蛋哥哥们才会知道的原因,我把番 茄酱挤到了他的苹果汁里,就为捉弄他。我们打了一架,他赢了,我喝了那杯果汁。)

人们提起它的时候,会说那是自己学会的第一道菜,在他们离家以后让自己填饱肚子的菜,会激发突如其来又不可抗 拒的渴望的菜。但是当我突然想吃这道菜时,却不知道怎么做。我查阅了自己的中文烹饪书,发现没有一本收有这个菜谱。我知道如果打电话给我母亲询问这道菜, 就跟让她描述如何系鞋带一样:几乎是不可能讲清楚的,这东西已经完全变成了她的肌肉记忆。在中餐里,这道菜就像是空气,时刻存在,却不可见。

我知道我自己整不出这个菜谱,因为我意识到我不知道怎么做这道菜,就跟我的广东话越来越生,跟我每年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是农历新年是一样的。那是因为我本身不是一个移民,只是两个移民的儿子,所以我对父母长大的那个世界只有已经磨损的二道传输的认知。作为一种文化 的一部分却不生活在其中,就像是处在一段异地恋情里。通过大肆表白感情和偶尔华丽现身,它也能维持,但你无法在周日早上一起喝杯咖啡——做那些小事,那些 让日常生活得以建立的事。我知道我要想知道这个菜谱,就得从我的同胞那里获取它,没有其他方法。

所以我上网一个接一个地找,同时也留心拼凑自己的版本。我看到了烹饪书作者吉纳维芙·柯(Genevieve Ko)的做法,从中学到在把鸡蛋倒入番茄里之前,只需轻轻翻炒一下鸡蛋。我还看了希希·王(Chichi Wang)在“严肃饮食”(Serious Eats)网站上的版本,也从里面学到了一些很棒的点子,比如在鸡蛋中加入米酒,在酱汁中加入番茄酱。我读了几十篇博客文章,它们大多数都是在一遍遍讲述 着同样的故事——一个怀乡的故事,想念母亲做的饭,想家。我读了下面的评论,也是一样的调调:谢谢你,谢谢你,我很怀念这道菜,谢谢,谢谢。读完所有这些 后,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和我一样的人,他们想念一种自觉应该深入自身骨髓的知识,于是找到别人的菜谱,以便在植根于如今所在之地的 同时,将自己和自己的来处建立起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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