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海燕: 就于建嵘面临强拆事后所见说点我的看法
|【博闻社】最早是看到追魂为于老师即将被强拆呼吁的视频。我当时就傻了,“于老师也面临被强拆,怎么办?”我心里很明白,在强拆面前,人人都是脆弱的。
即使是于老师,怕 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去解决这个事情。强拆可能令他面临巨大的经济损失。在这个经济衰落的时代,于老师只是一个教书匠,又有多少能力去承受这些损失呢?他并不 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他也有一对儿女要照顾,还有一帮子在他身边跟随他做事的人需要支持。
据我所知,有许多人得过于老师的恩惠。如果于老师处境不好,那么,他能帮的人,能做的事,也就少了。从这方面来说,我是希望于老师能一切顺利,稳定地像一棵 老树一样,通过自身的强大,稳定,可以荫泽更多弱者。我初到宋庄,于老师也给了我不少照顾,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关心此事。于是我转发追魂的文章,关注着动 态,希望能在需要的时候出一份力。
刚开始我认为,于老师被强拆,替他呼吁的人肯定不少。可后来发现,只有平时在于老师身边比较亲近的人,站出来说了话。而公共圈子里,居然还有一些阴阳怪气的声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公民圈似乎就有一种怪现象。当有不同观点者,不同政见者倒霉落难时,批评他的声音,幸灾乐祸的声音,就堂皇地走出来。人们开始专注于 了解并纠正当事人的瑕疵,对于他落难的现实,反而不屑一顾了。
甚至还有可能得出一种结论,认为他这样的人,被中共欺压是自找的,是应该的。最后,本应是 一个需要公共空间帮助的人,突然就变成一个需要纠正的,有瑕疵的人,不仅得不到帮助,反而要接受口诛笔伐。
我本人就有过这样的经历。当我被宋庄当地驱逐的时候,推特上某些公民,没有把我看成是一个被公权力剥夺正当权利的受害者,没有像平时关注其他公民被侵权事件 一样站出来为我鸣不平,而是拿出我在中共,在习面前没有像他们一样坚定的辱骂,立场模糊为由,认为我讨好中共不成,自取其辱,不值得同情。
而我被中共迫害,正好教育了我,正好验证了他们认为不反共同样没有好下场的道理时,他们表现出来的那种满足,让我感到恐惧,也感到厌恶。那种态度就告诉了我,我如果 不在中共面前表现出坚定的反对,对抗立场,我倒霉的时候就得不到半点支持,还要接受冷嘲热讽。
在这种价值,这种逻辑之下,当体制内人受到体制的伤害,成为 体制的牺牲品时,他们同样也得不到公民圈某些人的同情。我不需要任何要绑架我个人观点与立场的支持,我想要保持自己在某些时候可以不勇敢,可以沉默,可以 懦弱自保的权利,所以,我公开与公民圈决裂,不承认自己是他们的一员,也不需要他们的任何支持。
当推特勇士们在我落难时,幸灾乐祸时,于建嵘老师这个在他们看来不勇敢的“臭公知”在微信为我和王藏发声了。这个时候公民圈还有人站出来阴阳怪气地嘲笑于老 师。我并不是要把于建嵘老师与公民圈勇士对比,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处境与立场,不一定在任何事件上,都能做到进退一致。
我只是想提醒某些人,你再勇敢, 也要你照顾不到的地方。某些人可有口头上没有你那么勇敢,可是,他在你触及不到的地方,做了大量实际的工作,给了许多脆弱的人,需要帮助的人以力量。这 些,都是不应忽视的。
听说追魂在狱中的时候,于老师及时地接济过他的家庭。我很惭愧,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追魂,没能为他做什么。而于老师及时的,悄悄地做了。
我今天不是想替于老师呼吁,我只是想说说公民圈的怪现象。
1、一个人如果不倒霉,不被中m共迫害,他似乎就会被怀疑。公民圈只对落难的人,表示尊敬。那些在压力面前寻求自保的人,得不到尊重。他们喜欢“死士”。
社会的进步,或许需要死士。可我个人不喜欢死士。我认为死士就是一个表演者。他只需要拿出一种姿态,做出一些必要的牺牲,不需要做太多实际的,具体的社会工 作。而我认为,社会的进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需要大量的具体的工作。
于老师是一个社会学者,有机会与体制内人近距离的接近。他也拥有大量的社会资源, 他做死士就太可惜了。我不希望于老师成为死士。我认为他有经验,有策略,有实力,他应该去做具体的工作。另一方面,他有儿女,做为朋友,我也不希望他成为死士。
我关心他,希望他安全。希望他在危险的时候,收起锋芒,希望他能保护好他自己。我总是担心他出什么事,万一他出什么事,留下一个摊子,谁也没有能力 去照顾好,因此,我一次也没有期待他站出来勇敢,牛逼过。
2、 公民圈第二个怪现象,就是比中共还要坚定明确的“敌我意识”。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还是有一些人比较理性的。可是还有大多数民运人,对于不同政见者 的“仇视”与“冷漠”,表现出来的刻薄甚至狠劲,真的不输中共。就像在追求共产主义的路上,不允许有不同声音一样,在追求民主的路上,似乎也不允许有立场 不一致与不能明确表达立场的人。
一些大公知在某些问题上,没有跟民间共进退,没有保留应有的风骨,我认为应该被嘲笑,被羞辱,但是不应该剥夺他们原地保全 自己的权利,不能说他不够勇敢,就要把他们推到赵家人的火坑里,然后侍机一起埋了。如果有那种心思,就是入了魔了。追求民主的路上,面对不是同路者,也要 以善心相待吧?
3、第三个我想说的问题是人性。有求必应是神仙,有选择性的应,才是人。一个人在很多地方,帮助了别人,可能都没有被记住。可有一次他拒绝了别人,却被记住了,甚至被怨恨了。
一 个人如果强大了,就会成为许多普通人,脆弱者的倚靠,就会面对许多人的求助。我因为在网上小有名气,于是有许多人也寄希望于我。总希望跟我沟通,向我求 助。可我明白自己的能力有限。
所以,我常常假装没看见,不回应。有时候自己可能能做到,但也觉得麻烦,或者会影响自己。于建嵘遇到的求助,比我遇到的,应 该不止千倍,万倍。这些求助给他带来的麻烦,也应该是成倍的。谁敢像他一样接待访民,到最后,他也不敢了。
于建嵘在我眼中,是一个像妈妈一样的老好人。我认为他太不会拒绝别人了。因此,他活得很累。以前我自认为自己是很有社会责任感,对底层,有很深的情结的社会 工作者。可是跟他比起来,我其实相当自私。我绝对不愿意把自己的私人空间,天天对外开放。
可于建嵘的东书房没有门槛。最近,有人因为于建嵘拒绝了一个人的 求助,就对他表示失望。我认为,这不公平。特别是在他被强拆的时候提出这件事。我认为,时间不对。当时失望,当时就应该说出来。为什么一定要等他倒霉的时 候才说呢!
我今天说这番话,并不单纯只是为于建嵘说话。也是希望在这个处处绝望的时期,人心能多保留一些温暖,少一些扎向身边人的刺。本来,都已经够惨的了。
2017-05-20 叶海燕
本文来源微信公号“叶海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