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热议:死磕派律师嗑出一个法治中国

【博闻社综合】近日官方陆媒接连报道,中国公安部指挥摧毁了一个以北京锋锐律师事务所为中心滋事扰序的“重大犯罪团伙”。根据官方媒体报道,这些常被称为“死磕派”的“维权律师”严重扰乱了具体案件的依法处理。

环球时报《少数“死磕派”律师栽跟头是必然的》认为,死磕派律师明显有制造官民对立的倾向,通过提供虚假案情线索和分析,将政府描述成“恶势力的保护者”,而违法者成了奋起反抗的“勇敢公民”。他们搅乱了真相,把一个个具体案件打扮成“人民反抗暴政的斗争”,而他们就是人民权益的“真正捍卫者”。

该文强调,按这种思维做事,很多时候就不再是法律,而成了带有明显政治色彩的寻衅滋事。以崇尚西方政治制度为基础、以冲击中国现行法律体系为目标的“特定死磕”不可能在我们社会里肆无忌惮地施展。少数最极端的人错识了这个世界的大势,以为只要打着法律的名义就可以在中国社会里横冲直撞,即使违法了,对抗的也是“恶法”,他们幻想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

文章结论:这至少是幼稚的,这样做不可能不栽跟头。

7月13日该报再一次刊登作者是四川蜀坤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黄云中的文章:《死磕派”律师是个什么“派”》。

文章认为,他们之所以被称为“派”,就在于他们已经在律师队伍群体中剑走偏锋、自成派系,显示出一些与大多数律师迥异的区别和特点。“死磕派”律师与网络的关系密切,甚至极力借助后者;尽可能通过演绎的手段放大法官的审理“缺陷”;善于炒作出位,吸引网络舆论眼球。

其结论是,“死磕派”律师队伍龙蛇混杂,参差不齐,有的则根本就不是律师。这些“死磕派”选择了非法律的方式和方向,最终走上歧途,走向了积极意义的背面。无论现在,还是未来,“死磕派”律师都不会是中国律师界的主流,也不可能成为中国律师队伍发展的主流方向。

对此,相当多数的群众通过网络发表自己的意见。

凯迪社区名为天涯老孤客的一边帖子写道:死磕律师秉持的是法治精神。

凡是执业律师,都通过全国司法考试,要说他们不懂法,那是瞎胡扯。如果在法庭上,公检法都依法办案,那么这些律师还死磕什么?他们之所以要死磕,乃是因为在法庭上确实存在公检法办案程序或实体上的瑕疵、违纪、违法,影响了办案的质量,造成大量的冤假错案。

要杜绝冤假错案,公检法不能唱三人转,换言之,控辩双方不能失衡。律师这个职业,就是因法治的呼唤应运而生。中国古代尚有讼师,难道在法治的今天,反而容不下律师死磕?
在刑事辩护中,律师的作用微乎其微,基本上起着对被告进行普法的作用。近年来,随着国外法治理念的引进,中国也越来越重视律师的抗衡作用,冤假错案明显减少。死磕律师,也是在国家法治进步的过程之中产生的。……如果把锋锐律师事务所涉案这件事,把所有的死磕律师都绑在一起,那么,中国律师今后如何办案,确实令人担忧。

此外,尚有许多帖子散布在各个论坛:

@buqueding:统治者大量的抓捕人在历代都是王朝灭亡前的先兆…尘土本无边,不是我的国…我本地球人,你们在我的出生地域名称强加给我一个国籍…

@侯虹斌:颱风一夜刮走了三十多位维权律师,还有一批被登门警告不能发声,该吱声的某某协会闷声不响;然后,全民在为了维护一位一千六百年前的外族入侵政权的女将军(而且还是虚构的),投票要封杀某小品演员。我生活的这片土地,是一个大精神病院吗?

@YaxueCao:当局这次的恐慌跟2011年茉莉花应该是一样的。恐慌的频率越来越高,恐慌的原因越来越多样。杯弓蛇影,到处都是敌人。股市里有敌人,NGO都是敌人,律师都是敌人,网民都是敌人,访民都是敌人,赔了钱的中产阶级恐怕也都成了敌人。

@xxxcatman:几乎一夜之间,由北京始,全国各大城市的死磕派律师尽数落网,黑头套,密秘抓捕,其恐怖程度远超2011茉莉花,彰显了领导小组上下协调统一作战的快捷功能。一些漏网之鱼纷纷写下遗书,离婚书,律师委托书交代后事。这是按下了依法治国的暂停键还是按下了驶向末日的快进键?试目以待。

@mranti:建议以后高考招生的时候,法律系和新闻系招生的老师,负责任地在招生简章上说明:本系优秀人物有坐牢风险,请各位考生在报考之前谘询家长。

@leonmail:去年香港占领的时候,以为那时应该是整个硕士生涯最没法安心学术的时期了,结果现在临近毕业,发现真是低估了国内形势。

@milpitas95035:股市崩盘、经济危机即将来临的大背景下,这一轮的抓捕与茉莉花革命时期非常相似:先捕再审或不审、控制潜在威胁力量为第一要务。估计被中共认为排在第一线的活跃人士都要被控制起来,等气候好转再释放。至于罪名已经无所谓了。抓人、控制人是挽救政权生死的首要方法。

@laokalaoka:王金波不懂〝指定居所监视居住〞就是73条的秘密逮捕,是黑监狱,这是蠢;无视全国范围内数十名律师被逮捕被恐吓,轻描淡写为针对周世锋王宇的个人案件,主动为匪帮开脱,这是贱;毫无根据臆测屠夫叛变投敌连累同道,这是坏。如此蠢贱坏,必须操他全家。

@朱其:在所有专制政权的崩溃时期,抓律师就等于把他们逼成未来的政治家,甚至把他们推上民主后获得新生的国家总统,南非的曼得拉、韩国的卢武炫、台湾的陈水扁,都曾经是专制政权倒台前的被抓律师。抓吧,这是催生一个民族新政治家的必由的炼狱之路。

@xiucai1911:朋友们,下一个上央视〝认罪频道〞的如果是我,请相信,我绝对不会道歉、认罪!如果你们真的看到了我的〝认罪〞,请在鄙视我之前,先技术分析一下是不是合成、剪接的。

@xiucai1911:小时候,政治老师说:〝我们的祖国很墙大〞。地理老师说:〝我们的祖国地狱辽阔〞。长大后,才知道,老师,你说得太对了!

关于死磕派律师的小贴士:(引自《南风窗》2013年第18期)

死磕派成长史

一直被认为是死磕派首创者的杨学林律师回忆说,他最初是听迟夙生律师说过这个词。2011年6月发生了“北海案”,4名刑辩律师以刑辩界臭名昭著的伪证罪被刑拘。激愤的律师从全国各地前往北海为被刑拘律师辩护或是声援。她看到有律师受到不明身份的人员围攻和打伤,忧虑重重,说了一句“得死磕”。杨学林从那时开始对“死磕”这个东北方言留下了印象。

不久,杨学林发了一条微博,根据辩护风格,将中国刑辩律师分成三种:死磕辩护派、形式辩护派和勾兑辩护派。后两者分别指走过场、做足样子的辩护律师和通过幕后勾兑解决问题的律师。

“死磕派”的叫法因此传开来。

争议死磕

王立峰律师用充满讽刺的笔调写了一篇《正常律师转向死磕派律师之秘笈》,描绘了一幅从接案、会见、庭审一直到结案过程的死磕派规划路线图,言语间颇有指责死磕派律师喜欢炒作、煽情和不顾当事人利益的意味。

黄云中律师则直指死磕派律师为撒娇派,他批评死磕派没有传递正能量,“置己身于体制对立面,以演艺手法娱乐社会。利欲之心高过公义之心,热闹之中对正常法制构成破坏,也将律师业导向不归之途,十分恶俗”。

死磕派律师受到非议不仅来自业界。频繁发生的死磕案例也吸引了最高院高层的注意。在法庭上抗议、发微博、被逐出法庭……这些死磕表现被原最高院副院长张军在一次法官培训会上归纳成律师“闹庭”,并要求法官加强庭审的掌控能力。

或许死磕派律师最危险的争议来自内部。迟夙生说,死磕派之间有时候也会死磕。冲突首先发生在陈有西和杨金柱之间,两位曾并肩作战的律师在北海案后突然决裂,双方各自写了多篇文章相互指责、“揭露”。

死磕派律师们也在努力消除误解和争议,他们做出的第一步努力就是为死磕正名。杨学林认为“很多人对死磕派有误解,好像就是瞎闹、瞎搞,我们全是从《刑事诉讼法》上抄的,一个字都不差,要求法院按照《刑事诉讼法》来做。如果法院做了,死磕也磕不起来”。

死磕派律师虽然都不再是体制内律师,但他们也在寻求与体制共存之道。杨金柱新年的梦想之一就是“让执政党对死磕派律师们越来越包容和尊重”。在死磕派律师之前,涌现过一些维权律师或人权律师,以公益维权为主,通过个案推动社会进步。在朱明勇看来,他们与死磕派律师的不同之处在于,死磕派律师追求的是个案公正。

即使是死磕派律师中表现最为高调的杨金柱,在杨学林看来,也是颇为务实。他举例说,杨金柱在近期一个案子中,“前期大力死磕,网络揭露,后期庭审和谐,网络消声。为何?因当事人告知有司已让步,要求给面子。律师及时改变策略,以最大限度维护当事人利益”。死磕派律师本质上仍然是追求业绩的职业律师。

北京市司法局副局长吴庆宝在《环球时报》上发表了《死磕派律师更要维护法治社会》,肯定了死磕派律师的作用,提出“政府应主动团结这些律师群体,让他们成为决策的参谋之一”,但同时也提醒“切忌私下小范围形成与政府对立的意见和行动,将自己划到政府的对立面”。

不少死磕派律师都提到私下场合来自官员的认可和赞赏,或是官员改变了以往对律师的偏见。杨学林在代理李庄案之后就明显感觉到了差别,以往他代理一些比较敏感的案件时,有关部门都会找他谈话,自那以后好像变得信任他了,不再有类似的谈话。

死磕派律师的成果

2013年5月份,杨金柱和伍雷在广西北海市银海区法院共同为一个职务犯罪被告人辩护,两位律师因抗议自己的发问多次被审判长打断,而被以“扰乱法庭秩序”驱逐出法庭,并被解除辩护权。杨金柱认为律师辩护权被法院非法剥夺,因此要求院方出面沟通,否则以绝食进行抗议。

此后,一张杨金柱独自一人坐在法院雄伟大楼前绝食的颇有悲情意味的照片迅速在微博上传播,吸引了大量关注。不少律师开始前往北海声援,最终法院宣布恢复两位律师的辩护权。

如果说绝食太过悲情,那么今年初的“送红薯”事件则显得颇有戏剧性。福建省“福清纪委爆炸案”主犯吴昌龙已被羁押了12年而未判,其姐姐及当地律师林洪楠等人多年努力无果。去年底,较为温和的张培鸿律师接手此案,但福建省高院拒绝吴昌龙更换律师,张培鸿“连高院的门都没能进去”,于是找到杨金柱和伍雷出马。

两人接手后,多次联系经办法官无果,开始死磕—花8元钱买了5个红薯,在高院门口穿着律师袍“散步”,引起注意后,被“请进”法院沟通,并在微博上“直播”沟通内容,法官很快便同意二人为吴昌龙辩护。几个月后,吴昌龙及同案被告共5人被宣告无罪释放。

经过几次广为传播的死磕案例后,一些律师发现一些刑诉案件的庭审违反诉讼程序的情况减少了。有些案子的审判长甚至满足律师提出的所有合法的程序上的要求,比如以往在职务犯罪中很少传唤证人到庭作证,现在有死磕派律师就遇到有法院同意传唤所有有关证人到庭作证,甚至包括反贪局局长。

今年3月份,杨金柱和杨学林在湖南省娄底市双峰县代理一起打黑案件,庭审进行了16天,主审法官“答应了律师提的所有要求”。杨学林说,庭审很和谐,一点死磕的余地都没有。“死磕只能磕程序,没办法磕实体”,尽管该案判决结果令他们很不满意,但也没其他办法。

著名刑法学家陈兴良教授觉得死磕派律师“不像律师”,但是“律师不像律师首先是因为法官不像法官”,他认为“不可否认死磕派律师以一种自我牺牲的方式推动法治进步”。从掀起业界涟漪到撬动中国法治进程,死磕派律师无论毁誉几何,都将是中国法治史上的重要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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